Aristophanes, Clouds

15 Pages·2001·0.45 MB·English

阿里斯陶芬尼斯《雲》劇㆗的後設劇場手法

成功大學藝術研究所
一年級楊維中

前言
阿里斯陶芬尼斯（Aristophanes，約西元前448至380）為希臘舊喜劇（Greek Old Comedy）
的代表作家，生平約有四十部劇本，現存十一本：《阿查尼安人》（The Archarnians，西元前
425年）、《武士》（The Knights，西元前 424年）、《雲》（The Clouds，西元前423年）、《黃蜂》
（The Wasps西元前422年）、《和平》（Peace，西元前421年）、《鳥》（The Birds，西元前 414
年）、《理西斯特拉塔》（Lysustrata，西元前 411年）、《特士摩》（Thesmophoriazusae，西元前
411年）、《蛙》（The Frogs，西元前 405年）、《雅典女人在公民大會》（Ecclesiazusae，西元前
392或391年）、以及《財神》（Plutus，西元前388年）。1
《雲》劇共分十二幕，主題是討論當時希臘詭辯家的影響力，以及雅典的價值危機，阿
里斯陶芬尼斯認為詭辯家精於修辭辯爭，但是卻對他們的價值存疑，認為他們與其是為了正
當的立場辯護，不如說是求勝心切，只問勝負，不問真理，而這樣的詭辯又嚴重威脅到雅典
人傳統的習俗、美德以及宗教信仰。2
本文的寫作目的，在於使用後設劇場理論，解讀、瞭解《雲》當中的劇情架構以及戲劇
技巧的使用，並且瞭解這樣的劇作技巧所創造出的劇場效果。

㆒、《雲》劇情大要
《雲》是一齣喜劇，而劇中卻充滿許多在西方社會的基本衝突，包括了信仰與理性的衝

1 Brockett，頁120。
2 Brockett，頁120-121。Aristophanes, “Aristophanes’ Clouds”,p xi。
1
突，自然與文化的衝突，宗教與科學的衝突以及社會與個人之間的衝突。3史粹普西底斯
（Strepsiades）因為兒子費迪皮底斯（Pheidippides）的揮霍和喜好賭馬而負債累累，為了避
債，他認為唯一可以解決的方法就是把兒子送入蘇格拉底（Socrates）的思想學院，再以所學
的詭辯之道來對付債主。可是費迪皮底斯拒絕了父親的提議，史粹普西底斯只好決定自己入
學。
在門人的帶領下，史粹普西底斯進入思想學院，整座思想學院對史粹普西底斯來說就像
是座大觀園，無論是測地儀、世界地圖，對史粹普西底斯來說都是光怪陸離的，史粹普西底
斯最後見到了蘇格拉底。在學院裡，史粹普西底斯開始向蘇格拉底學習他的思想，並且和蘇
格拉底所介紹出場的歌隊—雲相遇，歌隊不斷展現蘇格拉底的詭辯學問。在一番嘲諷後，證
明了史粹普西底斯只是一個愚蠢的學生，因為年紀已大什麼都是學過就忘，不能吸收蘇格拉
底的學問，史粹普西底斯也因此被要求退學，而蘇格拉底要求史粹普西底斯將他的兒子帶入
學院。再經過另一次的爭論，費迪皮底斯終於被父親強迫入學。
費迪皮底斯在學院裡目睹了「正確邏輯（Better Logic）」和「錯誤邏輯（Worse Logic）」
的辯論，並且被勝利的「錯誤邏輯」所吸引，投入了蘇格拉底門下。而後，歌隊再次進入向
觀眾及裁判拉票，讚美亞里士多芬尼的優點。
再進入舞台時，費迪皮底斯已是完成學業的高材生。他的詭辯術讓他父親相信可以解決
所有的債務問題，接著就把債主都一一地打發回去。史粹普西底斯非常高興，帶著兒子去狂
歡一番。可是當兩人再度出場時，史粹普西底斯卻被兒子打的遍體鱗傷，費迪皮底斯並用他
的新邏輯向他父親證明，這一切都是為了他好。
史粹普西底斯終於了解這種詭辯之道是無益有害的，在驚怒下他拿了火把要將思想學院
燒燬，蘇格拉底和他的學生們則全都蜂擁地奪門而出來阻止。劇終時，整個學院則全都陷入
了大火之中。

㆓、後設劇場

3Aristophanes, “Aristophanes’ Clouds”, p ix.
2
「後設」（meta）一詞現在被廣泛的使用在各種不同類型的文藝創作上，以小說而言，所
謂的「後設小說」（metafiction）的特色是「強調作品的虛構性，打破讀者囿於寫實傳統的習
慣」、「創作時亦談創作」、「暴露寫作過程」、「凸顯讀者的角色，力邀讀者介入作品之中，和
作者一起玩文字遊戲」等等。「後設小說」強調作者有意挑戰讀者的月閱讀習慣，一方面界定
該手法對閱讀過程的突破。4而「後設劇場」（metadrama）的意義則是：「跟戲劇本身有關的
戲劇」（drama about drama），也就是一齣戲劇不但討論到這齣戲劇所要表現的外在主題，同
時在劇中也反映了戲劇本身的問題，不僅僅是單純的演出，同時在劇作中，也反映了劇作家
對於該劇本身的自覺以及思考。5
「後設」一詞的原文的意義便是「附加」、「超越」、「包含」，因此。換句話說，後設劇場
就是在原本的劇場故事演出之外，另外在故事當中穿插其他元素，而這些元素則是與幫助說
明整個故事，劇作家的創作過程，角色與觀眾之間的互動，或是其他劇作家想要傳達給觀眾
的意念有關。而就某種角度而言，所有的戲劇演出，都可以視作是後設劇場。
而後設劇場在劇作技巧上，有以下五種分類：
（一）劇中劇（The Play within the play）
（二）戲劇中的儀式（The ceremony within the play）
（三）角色的角色扮演（Role Playing within the role）
（四）文學與真實生活的再現（Literary and real-life refernce）
（五）自我再現（Self refernce）
劇中劇所指的是在原本的劇情中，另外安排一段戲劇演出，或是由另外的角色演出劇中
劇，或是劇中劇便是由原本劇中的角色演出於原本不同於他們角色身份的角色，而形成一齣
劇中劇，例如莎士比亞（William Shakespeare，1564-1616）的《哈母雷特》（Hamlet）中所演
出的〈補鼠籠〉（The Mousetrap）一劇，或是在契訶夫（Anton Chekhov，1860-1904）《海鷗》
（Sea Gull）當中所演出的劇中劇等。
劇中劇可以分為兩個種類，分別是「插入式劇中劇」（the insert type of play within the play）

4張惠娟，〈台灣後設小說試論〉，鄭明俐編，《當代台灣評論大系》，台北：正中，民82，卷三，頁201-227。轉
自余麗文，〈蔡源煌「錯誤」的壓抑與解放觀〉，黎活仁編，《台灣後設小說研究》，頁4
3
以及「框架式劇中劇」（the framed type of play within the play）。插入式劇中劇所指是劇中劇
是整齣戲劇的點綴與穿插，整齣戲劇的重要性高於劇中劇，而框架式劇中劇則是劇中劇本身
便是整齣戲劇的高潮，整齣戲劇的其他部分都是為了凸顯劇中劇，也就是劇中劇的重要性高
於整齣戲劇的其他部分劇情。6或是說，插入式劇中劇與框架式的劇中劇的差別在於，如果將
插入式的劇中劇劇情移除，並不會影響劇情的發展，但是框架式的劇中劇就是全劇的重要成
份，劇中的故事自始至終就是受到一個劇場性的框架的制約，並且由於這個框架的存在而時
時暴露出故事和人物的不確定性，如果撤去這個框架，則全劇便不存在。7
而我們經常可以在戲劇當中發現儀式過程的使用，戲劇本身起源於儀式，因此以喜劇來
說，通常就是在屬於節慶的歡樂氣氛下結尾，而戲劇往往要具有衝突與轉折，而儀式過程本
身便是人物的身份轉換過程，也便相當適合在戲劇當中使用。
角色的角色扮演則是在劇中劇以外，角色另外扮演與他原本角色身分不同的角色，例如
扮裝，或是假扮、呈現出一種不同於他平時的態度。角色的角色扮演共可以分為；志願的角
色扮演、非志願的角色扮演以及寓意的角色扮演，志願的角色扮演的是劇情中由於角色本身
的自覺與特殊目的，而扮演與他平時不同的角色，非志願的角色扮演則是在直覺的、不自覺
的情況下，受到外力控制而進行扮演，寓意的角色扮演則是在角色的角色扮演過程中，同時
喻含了歷史故事、典故的特殊隱喻。8
文學與真實生活的再現則是將劇情與其他經典的文學作品，以及觀眾的生活經驗進行指
向、串連。也就是，在劇情發展的過程中，突然引用其他文學名著中的經典片段。文學的再
現的技巧共包括有；引證（citation）、諷諭（allegory）、諷刺文體（parody）以及改編（adaptation）
等等。9
而自我的再現則是常見於戲劇中的獨白、獨角戲等手法，角色突然跳脫出原本的故事發
展，而透過向觀眾的直接發言（direct speech），向觀眾說出他的想法、態度。也就是劇情本

5Richard Hornby, p 31.
6Richard Hornby, p 32.
7孫蕙柱，頁165。
8Richard Hornby, p 73.
9Richard Hornby, p 90.
4
身是被打斷了，而插入了一段反寫實的、更能夠說明戲劇角色的後設戲劇。10
以下便是使用後設劇場的特色與觀念，特別是劇中劇以及角色的角色扮演兩者進行對於
《雲》一劇的分析，使用的版本是1992 年韓德森（Jeffery Henderson）的英譯本。

㆔、《雲》劇㆗的劇㆗劇結構
在《雲》一劇當中，我們可以同時看到兩點插入式劇中劇的劇中劇結構呈現。

（㆒）與債主的衝突的劇㆗劇呈現
阿里斯陶芬尼斯被視作是五世紀希臘舊喜劇的代表作家，除了《雅典女人在公民大會》
以及《財神》被認為進入了「中期喜劇」（Middle Comedy）的階段，其他均被視為典型的舊
喜劇，《雲》也包括在內。阿里斯陶芬尼斯舊喜劇的重要特色，在於劇中有八個重要要素：
1.喜劇意念（happy idea）：或有人稱為「妙念」，是主角構想一個匪夷所思的妙計，藉以
解決現實人生所遭遇的困境。例如在《理西斯特拉塔》中，當中的喜劇意念，便是發
動希臘婦女性罷工，迫使男人達到和平。
2.開場白（prologue）：演員上場，揭開序幕，交代背景以及喜劇意念。
3.進場詩（parodos）：歌隊進場時所唱的詩歌。
4.辯論（agon）：主角構想的解決問題之道招來反對，正反雙方各抒己見。
5.獻詩（parabasis）：在辯論定出高下之後，演員下場，歌舞隊唱詩向觀眾致意。
6.科白（episode）：相當於現代戲劇的幕與景，演員藉由對話與動作將喜劇概念付諸行動，
推展劇情。
7.歌舞插戲（choral interlude）：兩場科白當中歌隊表演的部份，或唱抒情詩，或演兩場
戲，甚至可以見到鬧劇的形態。
8.退場詩（exodos）：喜劇意念大功告成，歌舞隊唱詩，演員退場，劇終。11
在八個重要要素當中，喜劇意念是劇中的最關鍵核心，而在《雲》當中的喜劇意念，便

10 Richard Hornby, p 105.
5
是史粹普西底斯異想天開，想要透過學習蘇格拉底的詭辯達到不想要償還債務目的，在開場
白中史粹普西底斯便說明了這一喜劇意念，而不斷的鋪展劇情，而這一喜劇意念最後也獲得
了成功，史粹普西底斯成功的說服了債主。在史粹普西底斯說服債主的之候，史粹普西底斯
帶著兒子出去狂歡痛飲，在普通情況下，劇情便已經可以結束，喜劇意念已經獲得成功，已
經無須繼續發展劇情。12
但是在狂歡之後，卻是史粹普西底斯被兒子費迪皮底斯痛歐，而且被兒子使用詭辯證實
他被兒子打是正確的，這時史粹普西底斯讓他兒子去學習詭辯此一喜劇概念反而顯得是他的
失策，而導致他招致惡果。分析劇情結構，便可以將《雲》劇區分為兩種衝突的產物：一是
史粹普西底斯與債主之間的衝突，在是在這一衝突的解決之上，還有一個更大的劇情框架，
便是史粹普西底斯與兒子費迪皮底斯的衝突，史粹普西底斯所信仰的希臘傳統美德與兒子費
迪皮底斯所學習的、蘇格拉底等所代表的詭辯，舊的思想與新的思想的衝突的戲劇框架。那
麼，史粹普西底斯與債主的表演事實上可以視作唯一齣劇中劇。
這齣劇中劇是插入式劇中劇，因為史粹普西底斯與債主的衝突所要表現的喜劇意念，不
過是全劇想要表現的傳統美德與新興的詭辯的陪襯，我們可以將《雲》劇刪除史粹普西底斯
與債主的衝突的枝節，重新改寫如下：史粹普西底斯認為兒子費迪皮底斯遊手好閒，不學無
術，於是將費迪皮底斯送入蘇格拉底思想學院，學成以後本以為兒子改頭換面，沒想到兒子
卻突然對他大打出手，並且用所學證明他毆打父親是應該的，於是史粹普西底斯悲痛下燒了
蘇格拉底的思想學院。—這樣也是一齣戲劇的完整劇情，史粹普西底斯與債主的衝突是可以
被移除的。
但是安排史粹普西底斯與債主的衝突，便是在於打破喜劇概念的一制性，強調史粹普西
底斯對於詭辯的期待，以及從喜劇概念從成功到失敗之間的巨大落差。史粹普西底斯與債主
的衝突劇情雖然可以移除而不減損戲劇的完整，但是相較於我們現在所看到的《雲》．若是少
了這段劇中劇，戲劇的趣味、喜感與諷刺，以及導引觀眾思考價值的衝突問題的效果，必定
大打折扣．

11Aristophanes，《利西翠妲—男人與女人的戰爭》，頁2。
12 Brockett，頁123。
6
（㆓）「正確邏輯」與「錯誤邏輯」的辯論過程的劇㆗劇呈現
除了以上所述，在《雲》劇中有一更容易被明顯看出的劇中劇安排，便是在第九幕劇情
中，「正確邏輯」與「錯誤邏輯」兩員角色在史粹普西底斯、費迪皮底斯與蘇格拉底面前的一
場辯論。這段劇中劇也是插入式劇中劇，因為在移除這段辯論之後，對於《雲》劇的劇情發
展，同樣不會有任何的減損。
這一場辯論安排在希臘舊喜劇的「辯論」（agon）階段。一般而言，「辯論」所指的是主
角提出的喜劇概念受到反對，而主角因此以雄辯對自己提出的想法提出辯解，與對手你來我
往的辯論。如果我們將《雲》劇中的喜劇概念認定是史粹普西底斯想要透過學習詭辯而不想
要付帳，那麼「正確邏輯」與「錯誤邏輯」的辯論便與此一喜劇概念無關。
而「正確邏輯」與「錯誤邏輯」的辯論，我們應該視作是舊的希臘傳統美德，以及新的
詭辯學說之間的辯論，「正確邏輯」代表的是舊的信仰，「錯誤邏輯」代表的是新的詭辯。「正
確邏輯」與「錯誤邏輯」辯論的內容，是誰有資格負責費迪皮底斯的教育，在辯論的過程中，
我們便可以清楚看到「正確邏輯」與「錯誤邏輯」如何代表他們本身的價值：

正確邏輯：你讓年輕一代的學子無心向學，等著瞧吧！雅典人最後會發現你怎麼
讓他們都變成了呆子的。
錯誤邏輯：你真是老到發霉。
正確邏輯：你本來該是富有的，但是你現在真是貧脊，想要用你書袋裡燦爛的思
想，成為一個穿著破爛衣裳的國王。
錯誤邏輯：多麼聰明啊—
正確邏輯：多麼不尋常啊—
錯誤邏輯：你的暗示是多麼的聰明啊！
正確邏輯：你污染了我國的稚嫩青年，國家居然還資助你，真是多麼不尋常啊！
錯誤邏輯：你是永遠無法教到這個孩子的，老笨蛋。（Aristophanes，1992，67）

「錯誤邏輯」不斷的在強調「正確邏輯」是老的、陳舊的、過時的，而說自己便是新一
代的心中所屬，是新一代的主流，而「正確邏輯」則是不斷指責「錯誤邏輯」沒有用傳統的、
正確的教育方式教導年輕一代，在之後的辯論，「正確邏輯」並繼續鋪陳、說明以往的教育方
7
法如果嚴謹的教導學生，而現在「錯誤邏輯」的主張如何讓學生好逸惡勞、荒廢課業、怠忽
體育。我們便可以明顯看出，「正確邏輯」與「錯誤邏輯」之間，舊與新的對立關係。
這一舊與新的對立同時也是史粹普西底斯與費迪皮底斯父子關係的參照，「錯誤邏輯」辯
贏了「正確邏輯」，如同史粹普西底斯一開始時必須自己入學，是因為他無法管教、要求兒子
費迪皮底斯，而最後被兒子酒後毆打，最劇情最初到最後，父親史粹普西底斯較於費迪皮底
斯都是處於弱勢的一方，無論是體能上的弱勢，還是思想上的、辯論上的弱勢。13「正確邏
輯」與「錯誤邏輯」這段劇中劇呼應了全劇，表現出了上一代對於下一代，舊的一代對於新
的一代的無力感。而「正確邏輯」與「錯誤邏輯」的辯論勝負這一場劇中劇，也同時具有呼
應家族親屬關係，並且可以擴大成整個社會兩代之間的問題，以及其他多種觀念的兩元對立
的後設劇場效果。

㆕、《雲》劇㆗的角色的角色扮演
在《雲》劇中，我們同樣也可以看到角色的角色扮演的後設戲劇手法。

（㆒）史粹普西底斯與費迪皮底斯的角色扮演
在《雲》劇的第四幕一開始，是史粹普西底斯與蘇格拉底的對話；

史粹普西底斯：讚美這些雲啊！我尊敬你們，讓我用我的屁來回答。他們對我
打的雷是多麼可怕啊！如果可以的話，不可以也沒關係，我得要拉屎！
蘇格拉底：不要開玩笑了，不要表現的像是那些喜劇演員一樣。尊重點，拜託！
天上的諸神正要準備歌唱呢！（Aristophanes，1992，34）

當蘇格拉底說「不要表現的像個喜劇演員」的時候，劇情便具有相當強烈的後設戲劇效
果，因為在舞台上，史粹普西底斯事實上是被演員所扮演的一個喜劇角色，也就是演員在扮
演史粹普西底斯時就是該表現的像是個喜劇演員，但是卻又被要求不要表現的像是個喜劇演
員。這樣的安排便是矛盾、吊詭而複雜的，不但可以引發荒誕的趣味，同時也能夠創造出讓

13Rosemary M. Harriott. p165.
8
觀眾去思考史粹普西底斯的身分問題的效果：史粹普西底斯究竟只是一個單純的喜劇角色，
還是這個角色的安排有其他的用意？
在《雲》劇中，史粹普西底斯與兒子費迪皮底斯都是在進行多重的角色扮演。雖然我們
可以很清楚的了解史粹普西底斯與費迪皮底斯本身具有一個明確的身分：透過第一幕史粹普
西底斯的開場白，他如何去抱怨他的奴隸、兒子以及妻子，以及他在對蘇格拉底的自我介紹
「我是史粹普西底斯，菲頓（Pheidon）的兒子，來自希辛納（Cicynna）（Aristophanes，25）」，
我們便可以了解史粹普西底斯的公民身分，史粹普西底斯也交代了兒子費迪皮底斯名字的由
來：「…她希望名字裡頭有『費底斯』（hippus），代表的是馬的意思，比方像是『山德皮底斯』
（Xanthippus）或是『查理皮底斯』（Chaerippus）或是『卡里皮底斯』（Callipides），而我喜
歡他的爺爺的名字菲頓尼底斯（Pheidonides），所以將兩個名字合在一起叫他費迪皮底斯。
（Aristophanes，22）」呈現兒子的身分，14但除了他們自身以外，他們還扮演了其他的角色。
史粹普西底斯在劇中另外扮演的，就是「說者」—向觀眾敘述整個劇情發展的人，也就
是在劇情中擔任「說故事的人」的角色，不但要演出自己，同時透過對觀眾的直接發言，而
擔任劇中人物與觀眾之間的中介，例如在第九幕債主上門來討債的時候：

史粹普西底斯：是誰在門外？
債主一：在每個最後又是最初的日子，上門來要債的人。
史粹普西底斯：各位觀眾，注意到他是在兩個不同的日子來找我的喔！—你來要
什麼？（Aristophanes，1992，82）

在這段劇情中，史粹普西底斯突然跳脫出他原本的角色，而直接向觀眾說話，目的在於
提示觀眾在之前上一幕費迪皮底斯在蘇格拉底的思想學院學成的劇情中，已經找到「最後又
是最初的日子」（The Old and New Day）這個用詞的破綻。「最後又是最初的日子」是當時的
諺語，指的是月底討債日，之所以這麼稱呼是因為又是一個月的最後一天，又是另一個月的
第一天。而費迪皮底斯則在劇情中認為不會有那一個日子又是最後的又是最初的，在最後與
最初的日子是兩個日子，而他曾經引用過雅典立法家索龍（Solon）制定的規則，一次債務如

14 A.M. Bowie, p102.
9
果要別人付兩次那麼便會敗訴。而這個時候史粹普西底斯也使用了直接發言：

史粹普西底斯：對極了！你們這些坐在那邊的可憐笨蛋，你們只不過是智者的
囊中錢，你們是石頭腦袋、是綿羊、是一堆空罐子！我現在要為我還有我兒子
歌唱，要唱屬於我們共同勝利的歡樂之歌！史粹普西底斯，是個多麼快樂多麼
快樂的人！他是個沒有人及得上的聰明人！他也讓他的兒子成了智力的典範！
（Aristophanes，1992，82）

在這段當中的史粹普西底斯，又與他的兒子對話，同時又與觀眾對話，可說同時存在於
舞台的空間以及觀眾存在的真實空間，演員同時扮演了劇中的史粹普西底斯，又是向觀眾說
話的人。甚至透過表現出對於觀眾的戲弄態度，而展現他在舞台空間中所表演的作為的自我
滿足與快樂，這個時候舞台空間與真實空間也因為史粹普西底斯而產生了關連，觀眾不僅只
是單純的觀看舞台當中的表演而已，而與舞台上的表演產生了互動。這一幕劇作手法除了是
角色的多重扮演外，也可以視作是角色自我再現的後設戲劇手法。
而史粹普西底斯與費迪皮底斯在蘇格拉底的思想學院學習，與其說是他們兩試圖想要將
自己的身分轉換成一個像是蘇格拉底的思想家，倒不如是想要為了達到不用向債主償還債務
而想要扮演像是蘇格拉底這種詭辯家的角色，是一種志願類型的角色扮演。而由於史粹普西
底斯本身的智慮不足，他在試圖學習、扮演類似蘇格拉底的角色時，反而荒腔走板，而成為
像是蘇格拉底所說「不要像是個喜劇演員一樣」的喜劇演員。在史粹普西底斯想要投入蘇格
拉底門下時，也討論到史粹普西底斯應該如何扮演，才能夠成為詭辯家的角色扮演問題：

蘇格拉底：你想成為有天分的詭辯家嗎？
史粹普西底斯：有天分的詭辯家？不要。欠債不還的人，好。
蘇格拉底：你打算學些什麼？
史粹普西底斯：都好。
蘇格拉底：好。我現在要教你有關宇宙論的部份知識，你把這些學起來。
史粹普西底斯：我必須像條狗一般把這些課程吃下去嗎？
蘇格拉底：這傢伙是個不學無術的傢伙，是個野蠻人！老頭，我擔心你會被鞭子
打。讓我們看看：如果有人打你，你會怎麼做？
史粹普西底斯：打我？我會裝死，然後找個聰明人，然後我會上法庭。
蘇格拉底：好，把你的上衣脫掉。
史粹普西底斯：我這樣不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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